在上一篇观点中，鼎韬提出了POSITION策略与模型，作为数字化、绿色化和碎片化国际经贸环境背景下，打造全球新一代数字服务枢纽（“Global Digital Service Hubs”）的核心框架，其不但是梳理未来发展策略和工作举措的基础，同时也是评估现状，寻找差距的指南。在本篇观点中，鼎韬应用POSITION框架对当前我国TDS（服务贸易、数字贸易和服务外包）产业在各维度的发展现状和问题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为我们更加清晰地认知当前及下一步推动我国服务贸易创新发展示范区和数字贸易示范区升级为新一代全球数字服务枢纽的差距提供重要支撑。

一 P -（Platform & Paperless环境）

营商环境和贸易便利化水平是支持TDS产业发展的环境保障。世界经济论坛（WEF）《全球竞争力报告》：中国大陆在市场规模、数字基础设施（如5G覆盖率）等方面全球领先，但在“制度透明性”（第50位）和“司法独立性”（第62位）得分较低。中国近年来在优化营商环境和提升贸易便利化方面取得显著进展，在全国范围推行“放管服”改革，实施《外商投资法》《优化营商环境条例》，负面清单管理制度缩减至31项（2023年）。电子口岸、“单一窗口”等平台整合了海关、税务、银行等流程，国际贸易“单一窗口”覆盖全国所有口岸。21个自贸试验区试点高标准规则（如海南自贸港），推动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等开放措施。

但深层次制度性改革的需求和营商环境的持续改善仍构成中长期挑战，问题主要体现在：一是市场准入与公平竞争，部分行业（如金融、教育）外资持股限制仍存在，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待遇差异被OECD等机构批评。二是制度性壁垒依然存在，比如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足（美国商会《中国商业环境调查》2023年称37%企业不满），地方执法标准不一。三是跨境数据流动限制，数据本地化与网络安全审查政策增加了跨国公司合规成本（欧盟商会2023年报告指出）。

二 O-（Openness开放）

贸易开放度是推动TDS产业发展的基础保障。没有良好的市场开放，就无法吸引服务业外商投资和开展离岸服务业务。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最新发布服务贸易限制指数(Services Trade Restrictiveness Index，STRI)和数字服务贸易限制指数(DSTRI)，我国服务贸易限制指数（STRI）平均水平为0.236，远高于美国、德国、日本、英国等；数字服务贸易限制指数（DSTRI）得分为0.31，处于较高水平，说明当前我国在数字服务贸易领域的限制相对较多。

欧洲国际政治经济中心（European Centre for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ECIPE）对全球64个国家在数字贸易领域所实施的政策限制情况进行调研评估，认为中国是数字贸易限制最严格的国家，其次为俄罗斯、印度、印尼和越南；新西兰最开放。在欧洲，德国和法国对数字贸易的限制最严格。

三 S-（Safety安全）

Safety before capability，对于全球服务采购决策而言，安全已经成为全球服务业跨境投资和离岸服务商选择的前置要素，只有满足跨境企业对安全的日趋重视，才能进入到全球企业的选择视野。根据全球几个主要的网络安全评估体系，包括全球网络安全指数（Global Cybersecurity Index，GCI）、国家网络安全指数（National Cyber Security Index，NCSI）和网络安全暴露指数（Cybersecurity Exposure Index，CEI）等显示，中国排名均处于40%～50%的区间，处于中等水平。相较于全球领先的网络能力和数字竞争力，我国的网络与数字安全建设仍需久久为功。

从GCI最新评估的细分维度上看，我国在法律维度得分最高，但在其他维度上的排名仍有提升空间。比如，在组织维度，我国在193个ITU成员国中的排名仅为第71位。在能力发展与合作两个维度，我国排名分别为第43位和第44位。在技术维度，我国排名为第59位，与我国信息技术产业的发展能力形成不对称的局面。

四 I-（Infrastructure基础设施）

以无处不在的连接为核心特征的数字基础设施是开展离岸服务的先决条件。根据国际电信联盟（ITU）最新发布的《衡量数字发展报告》（MDDR），中国在数字基础设施方面已经进入全球第一阵营。在网络基础设施方面，物理网络规模绝对领先（DIDI网络设施维度得分全球居首），5G基站、光纤到户等指标碾压式领先，工业互联网连接数全球占比超40%（信通院《数字基建发展指数（DIDI）报告（2023年）》）；但国际互联网出入口带宽仅为美国18.5%（ITU）暴露互联互通短板。在算力与数据要素方面，中国算力规模逼近美国（DIDI算力维度排全球第二），但智能算力占比仅35%（美国48%），云计算国际份额仅为美1/3。数据要素产值效率虽高，但公共数据开放度不足。在数字生态与治理方面，中国数据产量是欧盟2.3倍，但数据治理成熟度仅为欧洲均值58%。此外，中国在国际数字规则制定（如DEPA缺席、跨境数据流通排名未进前50）,开源生态构建等方面存在明显滞后。

五 T-（Talent人才）

在不断变化的全球市场格局中，技能优先于成本优势，一个国家的真正优势在于培养和释放人才潜力的能力。麦肯锡报告显示，2025年全球数字技术职位需求将达1.48亿个，年均增长9.2%。目前40%企业报告数字技能人才不足，2030年缺口或达8500万人。而中国则呈现基础开发人员过剩（年增120万毕业生），顶尖人才不足（AI科学家全球占比仅7%，美国占44%；量子算法专家不足3000人，美国3.2万人）的特征。

根据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IMD）《2023年世界人才报告》，中国数字人才专项排名第18位（亚洲第3，次于新加坡和韩国）。中国信通院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数字人才规模达1.15亿（含初级技能者），主要问题在于一是基础程序员过剩，Java开发者超300万（供大于求2.1倍）；二是高端人才短缺，AI、量子计算等前沿领域人才不足总需求的30%，全球TOP1000 AI学者中中国仅占9%（美国占68%）；三是薪资水平较高，北京AI工程师平均年薪52万（约7.2万美元），已经接近硅谷水平（83%) ; 四是人才流失现象依然突出，清华计算机系毕业生35%选择赴美深造（2023届数据），硅谷华人工程师回流率不足15%（对比印度裔的42%）。

六 I-（Industry & Integration产业）

从服务外包产业发展来看，自“千百十工程以来”，2006年至2023年，中国服务外包合同执行金额从13.84亿美元激增至2849亿美元，增长了205.8倍，已经超过印度服务外包总规模2260亿美元（根据印度IBEF数据）；服务外包行业从业人员由不足6万人猛增至1587万人，增长了264.5倍，其中大学及以上学历1031万人，占65%，成为高学历人才集聚度最高的行业。服务外包企业数量也从有统计的2009年的4175家增长到2022年的73962家，增长了超过17倍。全球服务目的地指数（Global Services Location Index,GSLI）是由国际管理咨询公司科尔尼（Kearney）定期发布的评估各国作为离岸服务目的地吸引力的权威报告。最新的GSLI结果显示，中国（得分6.67）仍然位居印度（得分6.91）之后、连续成为全球排名第二的离岸服务外包目的地。

从服务贸易产业发展来看，自2014年至2022年，中国连续九年保持在全球服务进出口总额第二的位置。根据WTO最新统计数据，2023年全球服务出口7.91万亿美元，进口7.34万亿美元，服务贸易总规模15.25万亿美元。美国以1.77万亿美元仍位居全球第一位，英国和德国分别以9781.55亿美元和9411.83亿美元列全球第二和第三位，中国则退居第四位，2023年服务贸易总规模为9331.16亿美元（见图1）。由于这只是一年的数据，而且与排名第二和第三的英国和德国差距很小，尚无法确认是偶发的波动还是代表中长期的趋势，但变化本身就已经需要引起我们高度的重视。中国服务贸易出口规模的全球位次较为稳定，自2010年开始一直名列全球第五，其中2021年和2022年上升到全球第四，2023年中国服务出口3811.21亿美元，退后一名，回到全球第五名的位置（见图2）。

图1 2023年全球服务贸易总规模前十名国家 单位：亿美元

数据来源：WTO“Annual trade in services”鼎韬产业研究院整理

图2 2023年全球服务贸易出口规模前十名国家 单位：亿美元

数据来源：WTO“Annual trade in services”鼎韬产业研究院整理

从数字贸易产业发展来看，根据鼎韬产业研究院统计测度数据，中国数字贸易规模从2020年的5258.52亿美元增长到2023年的7043.54亿美元，四年时间增长了34%，年度复合增长率（CAGR）达到7.58%，略高于全球（7.44%）增长速度。数字贸易占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的比重为10.26%。2023年中国数字贸易规模仅次于美国、英国和爱尔兰，位居全球第四位。其中，中国数字交付贸易总规模位居全球第七位，达到3666.07亿美元。数字订购贸易3377.47亿美元，位列全球数字订购贸易排名首位，占全球数字订购贸易总规模的13.96%。

七 O-（Offshore市场）

随着中美经贸摩擦以及美国等西方国家推动的“友岸外包”策略，导致国际市场尤其是传统欧美市场对中国服务外包企业的需求减少，近两年来经常发生海外客户终止订单、减少订单和转移订单的情况。一是不发包到中国；二是不能在中国交付；三是已经外包到中国的订单转移。全球市场环境的持续恶化是中国TDS企业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企业普遍判断这一趋势仍将持续，并调整企业经营战略积极应对。如以海外投资承接国际订单为核心的主动转移。

此外，外商服务业投资趋缓，跨国企业纷纷采取“中国+1”策略。根据国家外管局数据，2024年，全国实际使用外资金额8262.5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27.1 %。2025年3月1日，IBM中国宣布即日起正式关停IBM中国投资公司。作为已经进入中国32年的外资代表企业，IBMIBM中国开发中心团队规模在2008年一度高达5000多人，不仅是IBM全球规模最大的软件开发实验室，更是IBM众多软件开发中心中唯一同时进行IBM核心五大品牌软件(WebSphere、Lotus、Information Management、Tivoli、Rational)开发的中心。然而，近年来IBM在华研发团队不断萎缩，陆续被裁撤。IBM在中国投资的变迁是跨国TDS企业“中国+1”策略的一个缩影，在IBM背后我们可以看到一长串跨国企业名单，包括谷歌（Google）、雅虎（Yahoo）、微软（Microsoft）、甲骨文（Oracle）、亚马逊（Amazon）等等。

八 N-（Nurture企业）

企业是产业的基础，行业内企业的发展水平在相当程度上代表了行业整体的发展水平。总体而言，欧美服务商在当前数字技术变革时代，一直处于价值驱动和创新为王的阶段，以IBM为例，近年来，跟随产业的变革一直率先创新，连续提出来随需而变、智慧地球等全新理念，引领市场和客户采用创新的服务。面对数字服务的背景下提出了“认知商业”的新概念，同时也推出了新一代watson人工智能机器。而印度服务商则已经脱离了规模制胜和专业聚焦的阶段，目前处于价值驱动阶段。尽管在技术和服务上的创新能力尚无法和欧美服务商完全抗衡，但在运营模式上则不断创新，从而有能力和机会与欧美主流企业展开竞争。例如Infosys的快速崛起首先得益于其首倡的全球交付模式（GDM--Global Delivery Model），GDM打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集合全球的资源为客户提供最有效率的IT服务。但是中国服务外包企业大多数还停留在成本领先、规模制胜或者专业服务的发展阶段，依托于中国丰富的工程师供给和相对低廉的薪酬成本，以低价模式抢占市场。尽管部分领军企业在专业能力和价值驱动方面开展了一定的努力，但相对于欧美印度主流企业，仍有不小的差距。以服务外包龙头企业为例，鼎韬统计调研数据显示，同国际龙头企业相比，目前我国服务外包企业营业收入存在十倍以上的差距，净利率三倍的差距，人员规模相差一个数量级（海外龙头企业员工规模以十万人为基数，而国内企业员工规模是以万为基数），人均创收两倍的差距、人均创利四倍的差距，在全球IT服务企业排名中，美印领先，中国最好成绩仅是进入了TOP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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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韬产业研究院

专注于服务贸易、数字贸易与服务外包（TDS）领域的行业智库。鼎韬产业研究院成立于2006年，深耕服务贸易（Trade in Services）、数字贸易（Digital Trade）和服务外包（Service Outsourcing）行业二十年，秉承“思想整合产业，平台聚集资源”的发展理念，坚持“知行合一，精勤实践”的价值主张，聚焦数字技术加速融合下的产业新发展，将全球视野与中国实践相结合，致力于共建产业发展新生态，持续为产业及客户提供卓越的研究咨询服务，已经成为中国TDS领域行业标准的制定者，创新发展的领航者及行业资源集成平台。近年来，鼎韬深度参国际机构及国家部委关于数字贸易的相关研究成果，并先后承接了东部沿海以及中西部多个省市地区的数字贸易研究咨询课题，对我国各地数字贸易发展的整体战略规划和实践探索成果都有着深入的了解，凭借卓越的服务鼎韬获得国内相关部门机构、企业和业内人士的高度认可。